香港媒体《东方日报》2011年4月19日发表《中华民族向钱看到了最缺德时候》。文章用《三国演义》“诸葛亮骂死王朗”中的一句名言形容今日之中国：“庙堂之上，朽木为官，殿陛之间，禽兽食禄；狼心狗行之辈，滚滚当朝，奴颜婢膝之徒，纷纷秉政”。为官者上梁不正下梁歪，官员贪污腐化，公帑国库悉成一己私产。经商者见利忘义，谋求效益不择手段，化工食品铺天盖地。

港报言辞容或有过激之处。然而，近年来社会礼乐崩坏、道德沦丧却是不争之事实。好心扶助老太太被判决赔偿，见义勇为者遗躯遭“捞尸人”勒索，敌敌畏火腿、三聚氰胺奶粉、地沟油、染色馒头接二连三。人性在金钱面前黯然失色，良知在金钱面前霍然泯灭。

拜金主义已融入社会的各个角落，传统的净地校园内外亦不能免。2011年4月4日，北师大董藩教授发微博称，“对高学历者来说，财富意味着奋斗意识和汗水，贫穷意味着无能、懒惰、耻辱和失败”；并告诫学生“当你40岁时，没有4000万身家不要来见我，也别说是我学生”。金钱的多少已成为老师评价学生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准，至于钱财来历的正当与否，则在所不问。

社会的脊梁从来都不只是少数有钱人。恰恰相反，急功近利、全民一切向钱看，乃是近年社会道德败坏之元凶。为避免董教授之观点流毒世人，作者杜撰此文以讥之。文中假借“董老师”召开座谈会解释博文内容，并解答本校几个学生的提问，所有人物纯属虚构。

张三：董老师，我是土木工程学院的。我有几届学长，都进入政府重大工程项目指挥部，负责筹建高速公路、桥梁、隧道的都有，一天到晚忙得要死，节假日基本没有休息；但是钱仍然不多，只有政府发的一点工资，也看不到致富的希望。您发表的“4000万”文章，给我们很大的压力，也有些迷茫，希望向董老师请教两个问题：一，这些学长失败的原因何在？二，我们如何快速致富、实现您给我们制定的4000万目标？

董：单靠工资当然不能致富。工程管理是最容易来钱的领域之一，这些毕业生没有弄到钱，只能说他们少了一根筋，没有充分利用好自己的资源。

用好发包权是致富的基本思路。现在建筑市场上是僧多粥少，工程给人家做，施工队不会忘记你。市场行情也比较透明，至少两三个百分点，一个亿的工程，发包给关系户，一下子就可以来两三百万。把工程价做高一点，施工队肯定还愿意多进贡一些。最高院原来有一个副院长黄松有，一个项目收了400万。按照这个标准，10个项目就能收到4000万。所以说，我给大家定的目标并不高。

当然，毕业伊始，你们可能还没有身居高位，还没有工程发包的定标权，也还是有办法可想的。招标的内幕消息总能弄得到吧，工程指挥部不可能象军统局那样保密。你知道了投标信息，比如说投标最低价的人是9780万元，第二家单位是9850万元。你将投标情况告知第二家，让他将价格降到9775万元；第二家单位中标后，他会不会感谢你？所以说，只要想办法，生财之道总是有的。至于说风险？以前确有一个倒霉蛋将标底告知日本人（获得30万美元信息费）后被查处的，但这种概率太小了，10万个工程案例中才碰到一个，比飞机从天上掉下来的机会还小。“天知、地知、你知、我知”的事情，只要你不说，又有哪里来的风险？

李四：董老师，我们是商学院的，毕业后想开办公司。起步资金如何解决？

董：年轻人应该多动脑子，融资渠道是多种的。银行不行还有当铺，电视剧《大宅门》你们看过吧，白家老七在济南府也是白手起家，启动资金不就是用一个“传家宝”向当铺抵押过来的？另外，赵本山老师的“市场忽悠学”也是一本很好的教材，你们可以多借鉴。

王五：董老师，我是教育学院的。我们北师大毕竟是师范学校，学生毕业后，多数只能当老师，如何才能实现您的目标呢？

董：即使从事的是教师行业，也有赚到4000万的机会。

对于高智商者来说，应该懂得“靠山吃山、靠水吃水”的道理。当老师，没有“山”，没有“水”，但至少还有学生可以入手。

即使刚毕业学生的一点工资只够家人生活，不用怕。我来帮你们设计一下：

第一步：从25岁到30岁。要想办法成为骨干教师，最好能有一官半职。这样，就算25～30岁之前的钱只够成家。从30岁才开始积累财富，也不会迟的。

第二步：从30岁开始，你只要每天找一个学生，让这个学生家长给你送一万元。一年365天，十年如一日，持之以恒，就有3650万了。哦，十年中至少还有两个闰年，增加两天的收入，变成3652万了。

什么？你担心有些学生家庭穷，拿不出1万元？说的也是，难免有些贫穷、可耻的家长难以按期奉献。这不难，可以借鉴清末绑匪的思路，据说绑匪绑架“肉票”后，第一餐饭端上一条鱼，看“肉票”先从哪里下筷。先吃鱼尾的，是穷人家孩子；从鱼肚子下筷，是中等殷实人家；立马吃掉鱼脸颊子上的肉，是富人子弟。你也可以采用类似的思路，摸清学生家庭的底细，富人家多收一点，穷人家少收一点，只要保证平均值每天一万元就可以了。不要竭泽而渔，我们是有能力的高级知识分子，不要逼得穷家长破产，矛盾激化了，影响我们的收钱大计。

有了3652万元，你去放一些印子钱，不需要太高的利息，变成4000万是不难的。你觉得这些钱来得还不够堂皇，不敢去投资或者放贷？确实，北师大的教学也有些失败，没有设置反贪污、反侦查之类的课程，对学生不负责任。去投资，万一被人问起也是个麻烦。没有利息，离4000万的目标还有一些差距，这就要用到我为大家介绍的第三步了。3652万先要放好，床底下、水池里都是不错的地方。

第三步，你变成骨干教师以后，想办法当上校长（至少也是分管基建的副校长吧）。十年之中想办法多弄几个基建工程。你说学校地盘只有这么大，没有办法新建教学楼？你不会拆掉旧楼盖新楼？拆了建、建了拆，哪一条法律规定不许这么干？法无明文禁止，你作为一校之长，完全可以放开胆子拆。折腾三五个来回，施工单位奉献四五百万是没有问题的，4000万的目标不就达到了？你还担心民众反映不好？你没看到老师我在民革、审计署、建设部、房地产学会担任职务，兼职七八所大学的教授？这些光环，这些兼职，就是最好的保护伞。没有好处，你以为老师我会去白干？光环多了，民众能奈我何？你们呀，也要动动脑筋。

赵六：老师，我是音乐学院的，我的理想是成为冼星海老师那样的作曲家。

董：这位同学，恐怕我要给你泼冷水了。我知道冼星海这个人，我记得他最后发表的一篇曲子，稿费才100元。可说，他是一个典型的穷鬼。你到东北乡村来一段“二人转”，也比冼星海赚得多。

赵六：老师，我是南方人，不会“二人转”。

董：南方也有婚嫁丧娶吧。人家的红白喜事，你上门去吹吹喇叭唢呐的，人家给的红包也不只100元。随便哪一个行当，都比作曲家强。

当然，这些还是低端的。我们是高学历者，要利用自己的专长。你不是会音乐吗？那就应该考公务员。公务员最要紧的一项本事就是唱赞歌。发挥你们的优势，把领导的赞歌唱好，在公务员的路子上，你们就会走得更高、更远。权位在手，4000万元何足道哉。

吴七：老师，我是农学院的，您认为我们是不是应该走袁隆平先生的路子？

董：袁隆平的步子太慢，胡子一大把才弄出来一些成果。前些年虽说得过500万的科技奖，手下人一分，能剩得了多少？按照袁的思路，40岁之前绝对不可能致富，不值得仿效。

吴：那我们怎么办才好呢？

董：你可以设立一个“袁隆平种子公司”。

吴：可是我们与袁先生没有交情，会不会有纠纷？

董：先上车后买票，没有什么问题。袁隆平不一定能够发现。就是发现了，袁隆平能有时间、能有精力来跟你打官司？

吴：种子从哪里来？

董：随便哪一类种子，拿筛子一筛，小的去掉，大的留下，就可当“袁隆平种子”卖。只要外观好，加上忽悠的名号，卖掉是很容易的。外行看热闹，老百姓有几个看得出好坏？他们手上又没有放大镜，也不懂检测。

吴：种子种下去，万一收成不好，会不会穿帮？

董：这个工作为什么需要高智商才能做呢。你不会在全国设立30个甚至300个种子公司啊？哪一处穿帮，就关闭哪一处公司。打一枪换一个地方。中国有九亿农民，每个农民赚他一毛钱，就有9000万了。我们的4000万目标，实在是不高。

孙八：老师，我是核工业学院的。毕业以后可能进甘肃的核工业基地。您对我们有什么建议？

董：核工业基地在兔子不拉屎的荒漠深处，穷山恶水的，不是一个好选择。

孙：可是，当年我的一个学长，进了基地，被“两弹元勋”收为关门弟子，回校聚会时挺风光的。

董：你们毕竟还是涉世未深哪。就说核工业基地筹建之初吧，60多万人投入建设，既得不到名，也图不了利，纯粹就是一群大傻冒。哪怕所谓的“两弹元勋”，进京授勋时我也看到过，老土老土，风沙仆仆的，卖相还不如我家门口经销茶叶蛋的小商贩。这样的人，要想进我家门，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。

孙：可我没有办法呀。我们几个是定向培养的，毕业之后铁定要回核工业基地的。

董：这倒是需要琢磨。不要灰心，办法是人想出来的。还得承认，核工业基地的技术、工艺都是相当不错的。有了，你可以用心收集图纸、技术，在基地外找人挂名办一个类似产品的企业。你的技术过硬，一般民营企业肯定比不过你；你不需要研发、设计费用，成本也比别人低，几年时间就起来了。时间一长，你如果能进关键部门，弄一些核燃料、核技术，那就更好，一转手就是钱。当然，安全也要注意，弄得不好触犯刑律就麻烦了。

郑九：老师，我是文学院的，我的理想是成为一个作家。请问……

董：当作家这个念头要不得！既不能拉动GDP，也不能为国家带来税收，有什么用？

众人：？？？

董：可能你们不理解。这里我给你们举两个例子，你们就明白了。清代一个叫做蒲松龄的，据说写一本《聊斋志异》就花了25年。书成之后，当时的文坛领袖王士稹，也算是识货的人，打算出一百两银子，买下《聊斋志异》的著作权。一百两银子也就是10多万人民币吧，摊成每年才4两银子，连老婆孩子都养不活，能有多大出息？还有一个叫曹雪芹的，混了一辈子，连一本《红楼梦》都没写完，还“满纸荒唐言，一把辛酸泪”呢，不是“无能、懒惰、耻辱、失败”是什么？

郑：那么，老师，我们文学院学生的致富之路在哪里？

董：有一支生花妙笔，何愁不能致富。将黑的说成白的，将白的说成黑的，随便来几篇商业广告，也不会少于10万元，抵得上蒲松龄25年的创收了。

众人：老师，您讲了不少很好的思路，但我们心里还是怕怕的。

董：你们这些人哪，受传统思想的毒害太深了。特别是管仲的几句话，什么“礼义廉耻，国之四维”，祸害尤深，束缚中国人几千年。其实，只要你们将这四个字抛开，放下思想负担，老师相信你们无论在哪一个领域都能大放异彩的。

今天我的几个学房地产的学生没有提问。我想，平常你们应该学得差不多了。毕业后你们进了土地局、规划局、建设局之类的单位，按照老师的思路，手握重权，挣得4000万不是难事。

最后，我还要给大家讲两点：

第一，我在前面也讲过的，北师大的学科设置有问题，没有反贪污、反侦查之类的课程。你们自己可以去补习，增强应对纪委、检察院等衙门的能力。

第二，身边最好要有懂法律的人保航护驾。原来我有一个律师朋友，叫李庄的，可惜去年不幸在重庆栽进去了。但他还有几个叫赵庄、钱庄、孙庄的师兄弟，同样路子挺广，办法也挺多，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。万一哪天用得着不是。

后记：笔者在博客上发表本文后，收到监狱管理委员会来电，抱怨作者宣扬“董老师”的经验，导致监狱人满为患。狱管委称，前些年通过“洗脸死”、“冲凉死”、“躲猫猫死”，好不容易腾出几张床位，可架不住人多，目前监狱的工具间、楼梯室都利用起来，仍是一铺难求，希望大家不要来凑热闹。